選集總序
憤恨於自己的寫作與人生
經常懷疑自己的寫作,就是一場尷尬的文學存在。
因為這尷尬是文學與人生中的「一場」,想既是一場,就必有結束或消失的時候。不怕消失,如同任何人都要面對死亡樣。然而結束卻遲遲不來,是這種尷尬無休無止—這才是最大的尷尬、驚恐和死亡。
香港城市大學出版社,願意出版這套包括我剛剛完成、也從未打算「給予他人審讀」的最新長篇小說《心經》在內的十冊「閻連科海外作品選集」(小說卷6冊、演說散文卷4冊),讓我感到他們朝殘行者伸去的一雙攙扶的手。可也讓我在恍惚中猛然驚醒到:「你已經有十本在你母語最多的人群被禁止或直接不予出版的書了嗎?!」這個數字使我驚愕與悵然。使我重新堅定地去說那句話:「被禁的並不等於是好書,一切都要回歸到文學的審美和思考上。」然而我也常呢呢喃喃想,在大陸數十年的當代文學中,一個作家一生的寫作,每本書都毫無爭議、出版順利,是不是也是一個問題呢?我總以為,中國的開放,永遠是關着一扇窗,開着另外一扇窗;一切歷史的變動,都是在嘗試把哪扇窗子開的再大些,哪扇關的再小些。永遠的出版有問題,但如我這麼多地「被禁止」、「被爭論」,自然也是要駐足反省的寫作吧。
文學能不能超越歷史、現實和那兩扇誰關誰開,關多少、開多少,乃或都關、都開的窗子呢?
當然能。
也必須!
只是自己還沒有。或者你如何努力都沒達到。我並不願意人們用良知和道德去看待我的寫作和言說,一如魯迅倘使還活着,聽到我們說他是「戰士」、是「匕首」,會不會有一種無言之哀傷?「閻連科海外選集」自然是集合了我較為豐富寫作中的「某一類」。這一類,對「外」則是親近、單調的,對「內」則是尖銳卻無法閱讀體味的。但無論如何說,它也是一個作家的側影吧。面對這一側影的呈現和構塑,我異常感謝城大出版社每一位為這套叢書付出心血的人—他們是真正懷有良知的人。而至於我,面對這套書,則更多是尷尬、憂傷和憤恨。
尷尬於自己寫作的尷尬之存在。
憂傷於這種尷尬何時才是一個結束期。
而憤恨,則是憤恨自己深知超越的可能與必然,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達到那處境界地;而且還如一個溺水的人,愈是掙扎想要超越水面游出來,卻愈要深深地沉溺墜下去。
憤恨於自己的寫作和人生,又無力超越或逃離,又不甘就這樣沉沉溺下去。這就是我今天的人生狀況和寫作狀況吧。除了哀,別無可言說了。
閻連科
2019年11月29日於香港科技大學
The Day The Sun D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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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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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夢裏誰也不能叫醒他。他自己和自己說話兒。像走在另外一個世界和另外一個自己說話樣。到麥地,他說快割呀,也就彎腰一鐮一鐮瘋割着。他說累了歇一會,也就直腰捶腰歇一會。他說渴了去喝水,也就去西山坡下的水渠喝水了。一喝水,就在夢裏滑進渠裏淹死了。
一個小鎮某夜發生了集體夢遊,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在夢遊中搶劫、偷盜和打砸,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亂。「所謂夢遊就是白天啥兒想多了,刻骨銘心了,想到骨髓了,睡着後就續了醒着那想念,在夢裏去行做他的想念了。」於是那些潛藏在人心底的善與惡,美與醜,幽暗與微光,統統在夢遊或佯裝夢遊中釋放出來。仇恨、貪婪、淫慾、殺戮,無一不現在沉沉黑暗的夢遊中。
日熄之日,世界終於不再虛偽,現實卻是荒誕又可悲。
一個小鎮某夜發生了集體夢遊,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在夢遊中搶劫、偷盜和打砸,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亂。「所謂夢遊就是白天啥兒想多了,刻骨銘心了,想到骨髓了,睡着後就續了醒着那想念,在夢裏去行做他的想念了。」於是那些潛藏在人心底的善與惡,美與醜,幽暗與微光,統統在夢遊或佯裝夢遊中釋放出來。仇恨、貪婪、淫慾、殺戮,無一不現在沉沉黑暗的夢遊中。
日熄之日,世界終於不再虛偽,現實卻是荒誕又可悲。
ISBN
978-962-937-456-3
Pub. Date
Mar 20, 2020
Weight
0.8kg
Paperback
360 pages
Dimension
130 x
185 mm
Subjects
前邊:讓我說叨吧 / 1
卷一
一更:野鳥飛進人的腦裏了 / 9
卷二
二更.上:鳥在那裏亂飛着 / 31
卷三
二更.下:鳥在那兒築窩了 / 71
卷四
三更:鳥在那兒生蛋了 / 93
卷五
四更.上:鳥在那兒孵蛋了 / 117
卷六
四更.下:一窩鳥兒孵出來 / 147
卷七
五更.上:小鳥大鳥亂飛着 / 177
卷八
五更.下:有死的也有活着的 / 209
卷九
更後:鳥都死在夜的腦裏了 / 239
卷十
無更:還有一隻鳥活着 / 271
卷十一
升騰:最後一隻大鳥飛走了 / 303
後邊:還說啥兒呢 / 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