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tudy of the New Electoral System of the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自上世紀80年代至今，香港的民主制度急速變革，深深地影響並塑造了香港的管治體系、社會結構及內外環境，「保持原有的制度基本不變」的香港在回歸後，其治理也成為中國「治國理政面臨的重大課題」。《基本法》明確規定香港最終實行「雙普選」，但如何走向「雙普選」卻在香港乃至國際社會引發經年累月的爭拗。香港政制改革在實踐中雖有推進，但「雙普選」目標看似仍十分遙遠，「最終」將會是何日也仍是未知數。終於，在錯綜複雜的各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香港社會於2019年被拖入慘烈的爭鬥和世人矚目的混亂之中。為了恢復秩序，維護國家安全和香港社會的繁榮穩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從國家層面立法，制定《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法》，修訂《香港基本法》附件一和二，從根本上改造了香港行政長官和立法會的選舉產生制度，在香港確立了能夠確保「愛國者治港」原則落地的新選舉制度。這無疑是香港憲制秩序的重大變革，也是「一國兩制」實踐的時代性事件，是香港特別行政區歷史上的「憲法時刻」（constitutional moment）。

不出意外的是，針對香港新選舉制度的懷疑、否定或者聲討之聲不絕於耳。因為香港新選舉制度重構了香港行政長官產生辦法和立法會內部的構成，而且這種改變極具震撼效果。「新選舉制度」這個表述，從形式上看是香港的選舉制度變化了，實質上則是香港政治的邏輯、權力的倫理、治港的理念、外部的環境等等也隨之發生了變化。新選舉制度是對過去25年來香港治理挑戰的回應，也是香港最近的將來甚至未來25年（暫以2047年為截止點）內治理的一個基礎。無論對這個變化是悲觀或者樂觀，是支持或者反對，這個變化應當被充分的認識到，並且得到認真的對待。
作為嚴肅科學的研究者和觀察者，學者應當擔當學術責任並回答如下的問題：香港選舉制度或者說政制改革為何一直是焦點問題？回歸二十餘年後香港的政制改革為何難以取得根本共識並得以全面推進，快速順利走向《香港基本法》第45條和第68條規定的「雙普選」？香港選舉制度為何最終演變為當下的形態？香港新選舉試圖解決何種問題，並是否解決了這些問題？伴隨新制度的確立，是否會帶來新的問題？如何在香港新選舉制度的基礎上凝聚共識、最終走向「雙普選」？等等。這些問題不是我們理論研究者的喃喃自語、無病呻嚀，也當是普羅大眾疑惑的根源和極為關心的問題。基於此，香港城市大學法律學院公法與人權論壇在香港新選舉制度下的三場選舉（分別為選舉委員會、行政長官和立法會選舉）相繼落地後，於2022年6月舉辦了「香港新選舉制度：憲法、制度與國際視角」的學術研討會。

來自香港、內地和國外的學者各抒己見，或者「聚焦」制度展開研究，從憲制看制度，從政治看制度，從規範看制度，從歷史看制度，從實踐看制度，聚焦於（新）選舉制度本身，既條分縷析選舉制度的具體內容，也史海鈎沉選舉制度的歷史變遷，還透視2021年來的數場選舉實踐，以求對新選舉制度進行全方位的定位和透視，揭示新選舉制度產生的底層邏輯；或者「圍繞」制度展開研究，從新選舉制度出發，從制度看「關係」的實相，既包括從新選舉制度橫看特區內行政、立法、司法的關係及其可能變遷，也包括從新選舉制度縱看中央與特區關係的實質變化，還包括從新選舉制度遠眺香港特區政治的外部特別是國際環境變化，以求通過業已定型的新選舉制度來測度圍繞香港的政治、法律、社會和國際關係變化。正如讀者將會看到的，在香港、內地和海外從事研究的學者，從憲法、法律、政治、歷史、制度和外部因素等多個角度，基於不同的學術背景、理論範式和生活經驗對香港新選舉制度展開了充分的研討，既提供了關於香港新選舉制度的新知識，也包含着觀點和主張的交鋒，還難得地窺見一些香港政治運作的奧妙；既彰顯了學術和多元的特色——多元是香港社會的本色，並也可能是對香港政治的強烈期待——還提升了學術水準、貢獻了知識增量。

與會者提出一些需要會後認真觀察對待的問題。比方，香港新選舉制度會促進香港的民主發展嗎？香港新選舉制度與香港「雙普選」是什麼關係？如果「雙普選」是政制改革的終極目標的話，香港何時會走向「雙普選」？如何看待香港政制改革中的外部因素，特別是國際因素？如果香港要保持一個國際化的大都市，這種國際化因素是否政制改革要慎重對待的方面？如何面對香港傳統的反對派和泛民主派在新選舉制度下的參與不足問題？如何對新生代，特別是香港回歸前後出生的這代年輕人的民主訴求作出制度性回應？如何實現行政與立法關係的優化？如何將新選舉制度的政治強勢有效轉化為制度和治理的效能？最後，如何形成新選舉制度下的「香港共識」？

香港新選舉制度實行時間尚短，國際國內形勢變化仍在進行中，香港社會仍面臨諸多來自內部和外部的挑戰，新一屆特區政府履職年多，其成績有待觀察。這些都和新選舉制度的成效和未來走向密切相關。

本書是上述學術討論會會議論文的主題選集，旨在「認真對待香港的新選舉制度」。這本主題文選是與會者當下的嚴肅思考；歷史終將給出答案，也會準備最終的評判。

是為序。

朱國斌 葉海波
2023 年9月1日於香港、深圳